陈临川

【策瑜】六月雨

  补的霜降活动的文。

  瑜单箭头策,有策乔情节,避雷避雷。
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黎明时落了几滴雨,将略显干燥的空气润湿了些,像是刻意为了迎合这场婚礼,前几日避而不见的太阳都破天荒地冒了头,给这微凉的温度添了几分暖意。


周瑜穿了一身白西装——孙策说纯洁无瑕的白西装更适合他——站在落地镜前,调整着自己的领带。也不知究竟是手指被冻得不利索还是领带不太听话,竟在后颈处打了结,整理起来甚是麻烦。


孙策从门外径直走了进来,低着头扣着袖扣,嘴里嘟囔着:“公瑾……你看我这西装是不是有褶皱啊……”一抬眼看着周瑜眉头轻皱地解开自己的领带,再重新套上脖颈。立在原地默然片刻,走上前替他把领带系好了,细细打量自己的发小,满意地点了点头,继而又低头打量自己:“公瑾,你看我的西装有哪里没整理好吗?”


周瑜别好胸针,才回头审视孙策——紧致的黑西装勾勒出了他的肌肉线条,左胸口处别了一枚玫瑰胸针——象征着婚礼的新郎身份。末了替他理了理衣领,拍拍不知何处沾到的灰尘:“没有,一切都好。”


孙策扬起一个极为灿烂的笑:“那就好。”抿唇嗫嚅片刻,忍不住问:“公瑾,你说乔莹会不会喜欢玫瑰捧花啊,玫瑰会不会太庸俗了?毕竟之前说定的一直都是绣球花。”周瑜认真地注视着孙策的双眼:“会的。既然要与胸针相衬,那自是玫瑰最好。”


孙尚香着一身米白色纱裙,她是今天婚礼的伴娘之一。敲了敲虚掩着的门,得到回应才探头进来:“哥,我就知道你在这里。妈让我来叫你出去迎宾。”


孙策应着声,右手轻拍了拍周瑜的左肩,从孙尚香身后走出去。孙尚香盯着他的背影,见他走远了,贼似地闪身进了房间关上门。周瑜见她如此哑然失笑:“这般鬼鬼祟祟作甚?有事儿直说。”

  

孙尚香眼神复杂地看着他,从稍作打理的长发看到无点缀的西装,再看到左胸口的月季胸针——象征着伴郎的身份。“瑜哥……你……”触到她略显担忧的语气,有些哭笑不得:“我没事儿,别担心。”说罢又欲盖弥彰地添道:“好了,今天你哥哥大喜,还不快去祝福他们?我马上来。” 

  

孙尚香想劝周瑜些话,颠来倒去无非是俗套的“莫在一棵树上吊死”云云。她对着那双淡然的眼睛几欲开口,却说不出话来。有什么说的必要呢?要是周瑜真能轻易移情,那就不是周瑜了。


“……瑜哥,你……放松点吧。我先出去了,妈催得紧。”孙尚香沉默片刻,还是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,关门前担忧地看了看周瑜才轻轻合上。外面传来她的惊呼声,想来是跑得太急被裙子拌了一下。


  这丫头,从小就沉不住气,过几年站在婚礼的都该是自己了,行事还是粗心。周瑜知道她关心则乱,这也确乎是孙家代代相传的品格。他几句话间,手心已经攥出了汗,舒展开修长的手指甚至能看见五道红痕。屋子里闷,他做好了心理准备,也推开门。


真真是晴朗的天,宾客皆赞这对新人天造地设,连太阳也要给几分面子。周瑜想加紧步伐,多多少少躲开点如此言论,奈何他是伴郎,总要听进去些——莫说听,自己也是要说的。


婚礼还未开始,孙策得了空,挤到周瑜身边,紧紧攥住发小的手,举手投足皆是激动。


周瑜很喜欢孙策握自己的手,柔软的,干燥的,像是握了一掬阳光。除了小时候玩闹时,他们真当没拉过几次手,都觉得那是姑娘的事,大老爷们这么做挺尴尬的。


周瑜轻轻地抽出手,笑了。“伯符,留些力气牵新娘吧。”


孙策笑得灿烂,大大咧咧说:“公瑾别笑啊,放心,将来有了孩子,一准认你当干爹!”


“伯符,婚还未成,已经想到孩子了?乔……嫂子定要恼你的。”周瑜面不改色地改口,眉眼弯弯出言调侃孙策,哪里还有黯然神伤的影子。


“乔莹当然答应,你可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,你不当干爹谁当干爹?”


“你又替人家姑娘做决定。”


孙尚香在后面分明看见周瑜的手紧了又紧,正是喜气洋洋的场面,背影像淋了雨的似的落寞。

  

待到正午时分,宾客都坐在桌旁同身边人寒暄,厅中灯光骤然暗下,装饰在台前的玫瑰发出点点幽蓝色的光,一直延伸到厅门,引得众人将视线投向幽光汇聚处。厅门缓缓打开,乔莹着淡蓝色婚纱,款步而来,面上盈着温婉的笑意。


台上的屏幕放映着孙策和乔莹过去的点点滴滴。自中学时期结识以来,他们有过甜蜜,有过争吵,却始终在一起,从未提出过分离。


周瑜立于台侧,看得很认真。在筹备婚礼时,孙策征询过他关于婚礼VCR的意见。他思考良久,最后还是在小电影和回忆录之间选择了后者。虽然很老套,但这依旧是可以最好地记录他们之间一切的形式。而这些回忆的背后,都有他的参与。


婚礼进行得很顺利,甚至说完美也不为过。仪式的末尾,孙策轻轻地握住乔莹的手,为她戴上了戒指,嘴角上扬,是一个张扬的、属于孙伯符的笑容。乔莹的脸掩在白纱里,却遮不住她幸福的笑。


周瑜注视着孙策的手,无名指上的戒指亮得扎眼。他将鬓发撩至耳后,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,眼眶有些生涩。


正当他思绪飘远之际,宾客嘈杂的声音骤然在他耳畔炸开。他茫茫然地看向台中央 ,孙策眯着眼比着大拇指对着他笑,孙权站在他一旁,也一边笑一边说着什么,用手轻轻推搡着他。多半是孙策又任性地加了什么环节吧。他迈步走上前,从司仪手中接过话筒,清了清嗓。


“……作为伴郎,也作为孙策先生的发小,我祝愿孙策先生和乔莹小姐永结同心,白头偕老,同量天地宽,共度日月长。”话音落下,座中宾客都在鼓掌。


脑中一团乱麻,自己说了些什么也全然不清楚,只记得这句他真心道出的祝福语,再真实不过了。

  

台下众人喝彩,掌声喧嚣。善意的千言万语织成红线,把这对新人生生世世拴牢,永不分离。


周瑜伪装的很好,像是他真的只是孙策的朋友,心里的情愫没来得及抽枝发芽便被碾碎,擦净手上淡绿的汁液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 ,把所有养分献给名为“知己”的那一棵,一丝不苟的按着规划生长,再不离轨道半分。


没人会意识到情愫还在好端端的生长,霸道的玫瑰刺破心脏,血般的红,和友情一较高下,偏只敢在血肉里为非作歹,一根刺也不敢让别人窥见。


周瑜道完祝福后轻一鞠躬,鬓发随着俯身的动作从耳畔滑落。作为背景的钢琴乐声细碎,听在耳里像是扑闪的蝴蝶翅膀,更像是,将要落下的六月雨。


声音不断回响,回忆却是无法想象的。


伴随着乐声响起的是傍晚的风穿过窗外梧桐叶的窸窣声、细雨敲打枝丫和窗台,和孙策带着笑意叫他名字的声音。他从钢琴琴键中抬眼,正对上孙策盛着光望向他的双眸。


那是什么时候?已然记不清了。


他退回孙权身边,不再注视着台中央,视线漫无目的地转移,听司仪做着最后的致辞。他知道这对新婚夫妻将要换上传统的喜服,为这场婚礼画上最后完美的句号。


自己的发小很适合穿传统服饰。他第一次意识到这点是在高中的艺术节。他和孙策被班里的文娱委员推上去表演,他的钢琴独奏,和孙策的话剧。


那也是孙策和乔莹的初识。


他站在帷幕后,整理着燕尾服的领结,台前,他的发小策马扬鞭,怀中坐着话剧的女主角。当乔莹扮演的女主角含着羞悄悄回头想看一眼孙策时,他低头轻吻她的额角。尽管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剧情需要,台下的观众还是兴奋地喝彩了。


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子——怔怔地望着台前,听着满耳的喧嚣,就像现在。


欢呼声满座,众人皆起哄着让这对甜蜜的新人亲一个。只可惜无人注意到,这阴暗角落里只属于一人的悲欢。


  

  


喜宴结束后,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。正值初夏,雨细细的,轻轻洗沥着枝叶上的尘灰。屋内轻柔舒缓的乐声惊落了一片梧桐叶上的雨滴,坠落在窗台,绽成一朵小水花。


……他想起来了。


那是他,在钢琴房练习将在艺术节时表演的曲目《Clair De Lune》。兴许是忘了时间,孙策翘掉了话剧的排练,顶着细雨,绕到教学楼后,从窗外翻进钢琴房给自己送晚餐——被孙策护在怀里没有被雨淋湿尚还温热的鸡蛋卷。他叫自己名字时,额前发还挂着雨滴。


坐在舞台的钢琴凳上时,他别上了孙策送给他防止碎发遮住视线的发卡。纯黑的发卡上无修饰,也不显得娘娘腔。幽蓝色的舞台光轻柔地打在他身上,在他背后投下阴影。琴键是淡蓝色的,衬衫也是淡蓝色的。  

  

那种蓝色,仿佛是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,如孩童满怀欣喜吹出的肥皂泡一样易碎,还不等轻盈的跃到空中,就破裂开来,没入尘埃里。


他闭上眼睛,耳边传来钢琴声,眼前是铺天盖地的淡蓝,如潮水般淹没他。


孙权侧目见周瑜面色不太好,怕是站久了吃不消,以手掩唇轻声道:“我哥喝完交杯酒婚宴就开了,到时候瑜哥你找个地儿先坐吧。”


周瑜轻轻嗯了一声,目光却一直看着台上。孙策生着薄茧的手指已经拈起酒杯,小心翼翼环绕住乔莹的手臂,动作笨拙,引得台下人哄闹,都笑孙策仿佛不是要喝交杯酒,简直是要和新娘子掰手腕。


……若说掰手腕么,周瑜倒也和孙策掰过。那时班里正风靡这些,男生们似乎都爱用擂台式的掰手腕证明自己。孙策不必说的,自是常胜将军。周瑜素来不爱参与这些活动,只被孙一策缠着比了一次,孙策的手掌的宽大,暖和,与他本人一样——像太阳。


周瑜想着这些七零八碎的小事,一件件拼接成孙策的模样。孙策喝交杯酒时确实像记忆中他掰手腕的样子,却分明能看出骨子里的珍重劲来。他掰过无数次手腕,和心爱的姑娘在婚礼上喝交杯酒却只有这一次。


掌声如海,向这对新人拥来。周瑜也跟着鼓掌,白皙的手心已经染上了一层红。心底的那支玫瑰花疯狂的绽放,在四肢百骸扎根,即将扎破皮肉时又被折断,流出清绿的汁液。


——这次,它将一辈子埋藏在心里,永不见天日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End

  

《Clair De Lune》就是德彪西的月光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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